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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节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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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绾攥住垂落的衣袖,想起入宫前与沈栩的谋划,她躬身作揖,“臣妇有一计,可还家嫂清白,又保太子威严不失。”

承昌帝敲打御案的速度加快,怜惜与耐性在反复拉扯,意味深长地扬起浓眉,“说来听听。”

东宫。

送季绾面圣后,沈栩来到东宫面见太子。

被胞妹的事气到脑仁胀,加上脾热风寒双重折磨,太子恹恹地倒在躺椅上,冷睇寝宫之中的男子,习惯带笑,“孤让你去平息风波,你却搅了一池水不得安宁,是惧怕不敢面对君晟,还是在为沈家鸣不平?”

养育之恩,恩重如山,太子理解又愤怒。

沈栩作揖,“鄙人是在为殿下着想,朝中意图拿殿下一点儿过失大做文章的人比比皆是。馥宁公主捅了大娄子,纸包不住火,要不了几日,就会有参奏殿下的折子送至通政司,通政司由君晟掌管,殿下觉得他会善罢甘休还是借题发挥?鄙人无能,无三寸不烂之舌,没有信心说服君晟息事宁人,只好为殿下另谋对策。”

太子捏住鼻骨,脑海中浮现当年与妹妹一同被土匪捉住的场景,至今心有余悸,确切地说,是余恨,余痕。

还有妹妹哭着求土匪头子放她一马的场景。

她想活。

哪怕一时没有尊严。

后来啊,那个原本暴躁的少女变本加厉,不止亲手砍杀了出卖他们的十六卫统领,还虐尽一切惹她生气的人。

长指探衣襟,抚上心口的两道小疤,太子叹道:“馥宁虽任性妄为,可孤与她一损俱损,怎能不保她?”

沈栩再次作揖,“鄙人有一计,可保殿下抽身。”

太子斜眸,“何计?”

“由殿下来大义灭亲,惩公主,扬不徇私情之名。”

当馥宁公主被圣上召见, 君晟等官员刚好回宫复命。

得知前因后果,君晟不动声色通过范德才给德妃递去一则口信。

此时皇后寝宫内,馥宁公主说什么也不肯去御前认错。

冯小公公站在坤宁宫外等待着, 耳边传来疯魔般的嘶吼。

“儿臣堂堂大鄞嫡公主,怎可去给一个民妇认错?”

“母后是想让儿臣颜面扫地?”

“母后是要弃卒保车?弃儿臣,保皇兄?”

“古往今来,多少嫡女夺人夫, 怎就儿臣不可以??”

皇后的声音被咆哮声盖过, 冯小公公抠抠耳朵,躬身朝寝宫内唤道:“娘娘, 公主,咱们还是别让

陛下久等了。”

一个瓷瓶砸出来,碎在脚边。

冯小公公跳起来, 堪堪避开。

要不说馥宁公主蛮横呢。

有顷, 喻皇后让宫女合力将馥宁公主送出寝宫, 独自坐在窗边,不知在想些什么, 横烟眉时而蹙起时而舒展。

“夺人夫,不足以闹大事端, 错就错在, 闹到了权臣之家,将见过世面的人逼到了份儿上。”

这是喻皇后留给馥宁公主的话。

去往御书房的路上,馥宁公主像被激怒的小蛮牛,踹开数个宫侍, 吓得随行宫人们避而远之, 连一向左右逢源的冯小公公都甚觉棘手,盼着快些抵达御书房, 以免节外生枝。

可事与愿违,迎面走来的小拨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。

冯小公公心里苦,仍笑着上前,“小的给德妃娘娘请安。”

大冷的天,德妃一身香云纱裙,笑靥胜花,看起来心情极好,侧头吩咐春桃递上一枚独山玉饰,“本宫与公主有些私话,请小公公暂避。”

冯小公公是人精,品出几分落井下石的意味,碍于德妃情面,没有阻拦,将人情世故做到极致。

“趋炎附势的东西!”馥宁公主咬牙切齿,又瞪向嘴角挂笑的德妃,“来看本宫笑话?”

“公主是小辈,太没规矩了。”

“本宫是嫡公主,需要对你低三下四?”

当初郁结患上乳痈,七分“功劳”归于姚宝林,三分归于眼前的小公主,德妃不再怄气,反而觉得痛快,“公主还是收敛些脾气,到了御前温声软语求求饶,陛下念在父女情分上,不会严惩公主的。”

听她似叹似戚的语调,馥宁公主冷呵,“少假惺惺的。”

“皇家薄情,该同病相怜才是,对失势的人,没必要挖苦,是不是呢,公主?”德妃抬手耳语,“公主切记温软些,陛下也曾觊觎过臣妻,会感同身受的。”

德妃退开,歪头含笑,目送败者离场,敛尽眼中的善。

月光一点点退离馥宁公主光鲜的衣裙,徒留暗淡。

为男人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,愚不可及,连挖苦都懒得挖苦。

“送你一程,万丈深渊。”

德妃迎着潋滟月光,更显瑰丽。

馥宁公主被送进御书房时,承昌帝坐于宝座,太子坐于下首,除了范德才几个司礼监的大宦官伺候在旁,再无其余人。

馥宁公主曲膝跪地,一脸不服气。

承昌帝品香茗,驱散几分燥,“馥宁,你可知错?”

“儿臣有错。”

“好,可愿受罚?”

馥宁公主看向低头饮茶的太子,意味不明地笑了,破罐子破摔,“父皇和皇兄都拟好了责罚,何必多此一举,儿臣无话可说。”

“住口!”太子痛斥,随即起身,撩袍跪地,“馥宁之错,一半归咎儿臣疏于管教,儿臣愿替馥宁受罚,请父皇成全。”

细长的眉眼微红,情真意切。

可看在馥宁公主眼里只觉讽刺,“皇兄教唆母后弃卒保车,又在父皇面前假装仁义,我看着恶心!不就是想以大义灭亲保全储君名声,来啊,冲我来!”

承昌帝用力扣上盖碗,“毁人清白,夺人丈夫,你犯的错,不足以治罪吗?”

德妃的话盘旋脑海,馥宁公主抑制不住火气,躁气四蹿,故意触及承昌帝的逆鳞,“天下强夺之事数不胜数,父皇没觊觎过臣妻?要不是景兰诺病故,父皇没想过强行将她纳入宫中?”

“放肆!”

“放肆!”

皇家父子几乎同时冷斥出声。

承昌帝气到手指微微发抖,掷过盖碗,砸在女儿跟前,“竖子任性妄为,歹毒心肠,不可教也!”

太子叩首,“儿臣愿替皇妹受罚,以鞭刑赔罪,当众还沈家妇清白!”

“储君要赏罚分明,不可徇私!”

太子幽幽瞠目,血丝密布,掩在眼帘下,“儿臣提议,废黜馥宁公主之尊,逐出宫阙,流放岭南三年!”

“皇兄!”馥宁公主目眦尽裂,颤着手指向他,“你别忘了,当年你我一同被抓,是我在那狗东西面前当牛做马,不惜跪地乞怜,不惜用舌头舔掉那人草鞋上的泥土,不惜为一窝子土匪清理恭桶,丢尽公主之尊,才保下你的性命,人不能忘本!!”

太子跪在御前,低头忍泪,快要咬碎一口银牙。

乌云又添细雨,伴疾风,转骤雨,打落一地叶。

各怀心思的人们在雨中观望,有人意满离,有人肝肠断。

季绾从德妃寝宫出来时,面对等在雨中的君晟和沈栩,毫不犹豫小跑进君晟的伞底。

三人默默离宫,乘车回到沈家。

乔氏在见到许久不登门的沈栩时,泪湿了衣襟。

当晚,沈二郎带着曹氏,接受了太子的登门致歉。

消息不胫而走。

次日,巷子里熙熙攘攘,一如既往,曹氏紧攥着丈夫的衣袖走出家门,被一道道目光注视,迎面是人们的同情和理解。

夫妻二人是背着行囊的,经历这场无妄之灾,有惊无险,他们想要借此带二宝远游一番,纾解掉不该有的郁结,待回城,也该是来年开春了。

春来,花开,流言蜚语会在和煦春风中消散。

沈家人送他们到渡口,挥手作别。

乔氏在客船上朝季绾鞠躬,千言万语化为感激的一礼。

雨歇,天晴,万里无云,秋高气爽。

季绾收回视线,看向斜后方的沈栩。

昨日在御书房,承昌帝问她是谁出的主意,她直言不讳,道出是沈栩。

承昌帝没有动怒,反而对沈栩加深了赞赏,而太子大义灭亲,留住口碑,堵住了朝堂之上的口舌是非,与沈栩没有离心,但仍有微妙的变化。

日出日落,潮起潮退,日子还是要在平静中一点点度过。

从渡口回到沈家,季绾陪老两口聊了会儿,回去新房歇息。

一夜未眠,倦意上头,可想而知,一早就去上朝的君晟有多疲累。

那桩至今未侦破的案子搅得法司官员们不得安宁,唯一的新线索也成了人心惶惶的存在——凶手有接近圣驾的机会,很可能是朝廷中人。

可凶手故意暴露的目的又是为何?

季绾不懂破案,在昨晚君晟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些细节,据大理寺官员多年探案揣度,主谋很可能是个外表斯文、内里暴躁的疯子,以戏耍或报复的方式发泄不满。

承昌帝是在早朝时才得知自己的爱宠遭遇不测,当堂雷霆大怒,责令大理寺在一月内破案。

君晟在深夜回到新房,一进门,就闻到浓郁的鲜汤味。

季绾制作了吊汤,一见君晟步上旋梯,立即拉他到桌边,“来,尝尝看。”

热气腾腾的汤汁泛着油花,君晟舀一勺品尝,认可了她的手艺。

季绾托腮透过薄薄的热气看他,“那桩案子若在一月内侦破不了,陛下会向大理寺问罪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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